青春问题

  • 9【短篇长谈9】追寻(琼瑶)| 婉君 | 童年的颠倒梦想 | 小小新娘,八岁到十六岁 | 自然而然的爱,岂可挽住 | 选自「六个梦」

    介绍、述说和讨论琼瑶早期的短篇小说《追寻》。这篇小说曾被改编为电视连续剧《婉君》。文章收录于琼瑶的故事集《六个梦》,是里面的第一个故事,也是「第一个梦」。

    主持人:严慕来

    共同谈话人:可可、黄文杰

    录音模式:一对二网络连线

    录音时间:2024年年终时期的一个深夜


    这一集音频,回溯童年的颠倒梦想,想到当时自自然然的、很多的关爱和友情,以及当它们逐渐趋向于被情欲,或狭义的爱恋所代替时的,种种可惜……

    三十岁还不到的琼瑶的故事《追寻》,是一段私人的梦,也是一段公共记忆里的幽梦。它曾经在1990年代隐隐绰绰,在如今已经蒙尘的叫做电视机的东西里闪闪烁烁。里面的故事,是否耐人追寻?

    主持人慕来借由《追寻》里面的小小的婉君,看见了记忆初初形成时期的一点点恍惚的闪光。

    童年时代,你是否感觉到许许多多自然而然的好意,似乎都是朝着你而来,也很快离开了你。本集节目会带着这个感觉,而渐渐播出,是少许有点感伤,但放心好了,只是稍许而已!本期节目仍然会在总体上轻松活泼的态势下推进。

    慕来同两位伙伴——可可和文杰,一起探讨主角「婉君」在8岁到16岁期间的经历与情感,同时引申出童年回忆、爱与失去等议题。 在90分钟的节目里,三人的自身经历难免被勾连,但更多的讲述和讨论是环绕着作为小说的文本而开展的。

    节目开初不久,慕来就说出:作为影视剧制作者的琼瑶和小说创作人的琼瑶,未必是一模一样的。

    连续剧《婉君》有很多情节线索,部分表现很戏剧化,然而在小说《追寻》里,故事被大大地限缩,仅仅描摹了婉君在8岁时和16岁时的一些生活画面。

    小说里的文字是轻柔淡雅的,甚至在涉及所谓「一派荒唐、颠颠倒倒」的场景时,作者的文笔依然是不急躁的。

    小说里,小小新娘婉君作为童养媳嫁入周家,很快和周家三兄弟生活在一起,也玩在一起。三兄弟分别是:伯健、仲康、叔豪。他们的年纪是有差异的,大哥伯健比婉君大十岁,二哥仲康比婉君大五岁,小弟叔豪仅仅比婉君大一个月。在很多时间里,他们相处得相当不错,婉君备受关爱。

    由年龄所塑造的结构,日后将塑造四人的关系,并令这些关系全面涣散。

    婉君十六岁时,周家希望她去圆房,这立即让情势变得紧张和混乱。三兄弟对婉君到底持有什么感情?仅仅是情欲式的爱吗?

    大哥的退让,二哥的占有欲,小弟的依恋……这一切让婉君不知所措。当相当通达的周太太让婉君「自由」地选择三人中的任何一人时,婉君竟然说不知道该如何选择。

    年纪仍然十分小,简直有点「中二」的婉君,脑子和心灵都要来不及运转了,她要宕机了。她甚至觉得仅仅是由于自身的「存在」,才导致了周家三兄弟的痛苦,因而她选择自尽。然而自杀未遂。

    十分匆匆地,琼瑶让男性的「爱」发生偏转,三人均因为爱,而离开婉君。大哥伯健去国外,二哥仲康去从军,小弟叔豪宣布自己要寻回两位离家的哥哥,随后也如黄鹤飞去般杳然无踪……婉君突然间成为孤单一人。童年轰然瓦解,少女时代的美好亦忽然遁影……

    本集播客里,慕来会希望用现在的感觉,再去感受一下婉君。

    慕来也好,可可也好,文杰也好,都记得电视上那个婉君的模样——由金铭扮演的小小的新娘。她曾存在在大众文化里,也许即将淡出公众的心灵。

    小时候的你,过的可好?当时的关爱,现在何处?无需惶恐,甚至不必追寻,继续让实际上的自己,和应该有的世界联系起来,尽管这需要做出选择,也会十分孤独……

    在节目里,慕来还做了不少文学层面的探讨,包括请AI朗读文章中涉及昆虫的段落,并引申介绍有着类似感觉的川端康成的微型故事《蝗虫和金琵琶》;在谈到童年的友谊和其朝着情欲而去时的无可奈何时,慕来还联系到了艾丽丝·门罗的故事《荨麻》。

    节目中音乐有两种:歌曲《婉君》在节目的开端播出了一些,在结尾时会相对完整地播出;在节目中间部分,用到了老版本电视连续剧《一帘幽梦》里的插曲。

  • 7【短篇长谈7】山鲁佐德(村上春树) | 就像性爱,讲故事是具体的身体行为 | 前世记忆和青春记忆 | 既在现实里,又在现实外

    回看和讨论村上春树的《山鲁佐德》

    主持人:严慕来

    共同谈话人:可可

    录音模式:一对一网络连线

    录音时间:2024年12月下旬的一个深夜


    节目开始,慕来对小说《山鲁佐德》有个基本感觉,觉得它不是传统的叙事故事,而是在探讨“说”与“听”的互动关系。

    村上的这则故事,被集结在2014年出版的《没有女人的男人》里,文章里的女子(代号山鲁佐德)与男子(羽原)的关系既近又远。两人每周做爱两次,之后女人会讲述一些故事,并在白日来到前离去。羽原愿意听取女人的故事,并认为她很会讲述,因此给她取了代号“山鲁佐德”,这个名号源于《一千零一夜》中女叙述人,即那位为了保住自己的命,更为了保住全体年轻女同胞的命,而侍寝疯王,一夜夜陆续说出奇妙故事的传奇女子。

    在节目开初,慕来就感到,文中的山鲁佐德究竟是否真的会讲好故事,是一个问题。很少人提出这个问题,因为大家要么直接沉浸于故事,要么完全对故事不耐烦。既天真又感伤的慕来,意识到山鲁佐德或许并非一个真正厉害的故事讲述人。她只是遇到了可以接纳她,并且和她保持微妙距离的,很好的听众——即那个羽原……

    文章里,山鲁佐德讲述了两种故事,都和回忆有关,第一个,是她的“前世回忆”。她告诉男人,上辈子是名为“七腮鳗”的海洋生物。那是一种模样绝对不可爱的东西。她描述了七腮鳗的生活习性,包括捕食方式——被动地,静候鳟鱼的来到,扎入鱼的身体,吃掉后者的肉体。

    第二个,是情窦初开的,不知性欲为何物的“中二”时期的回忆。当时她几次三番地,偷偷潜入一位文化课和体育成绩俱佳的男生的房间,拿走一些物品(铅笔、足球纪念品)并留下一些自己的东西(卫生棉、毛发)。她将此行为定义为“爱的窃取”,而非纯粹的偷窃。后来,在取走男生的衣服后,她什么也没有留下,那是最后一次成功入室……

    本集节目邀请永远的少女可可小姐加入谈话,她的声音会在节目开始差不多七分钟后,突然蹦出来。前七分钟,慕来好像沉浸在独自说话的模式里,有点沉重……可可小姐的来临,立即让气氛焕然一新。

    在后续的,近一个半小时里,慕来与可可回顾小说内容,并展开讨论。可可和慕来讨论了许多话题,包括以下这些——

    故事真伪的讨论:他们认为,在当代社会,区分故事的真假已变得不那么重要,更重要的是讲述者与聆听者之间的连结与互动过程。 这点既呼应了当今信息真假难辨的时代背景,更加与个人叙述时涉及“回忆”的部分必然主管,且被修饰过有关。

    山鲁佐德故事内容的分析:两人讨论了七腮鳗这个意象的特殊性,以及山鲁佐德青春期行为背后的心理动机,可可甚至将此行为与「恋物癖」联系起来(可可自己是一个不断制作奇怪物品的少女)。可可小姐善解人意,在讨论的某个环节爆出金句,她说:既变态又纯洁就是青春!按照可可的说法,慕来突然发现自己也有了一些青春——此前认为自己几乎没有青春……

    羽原的角色: 慕来和可可也分析了羽原。 他是一个处于隔离状态的男人——不知道是被惩罚、还是因为自己想要闭关。无论如何,他不是一个外向的男性。山鲁佐德的到来,为他提供了身体和精神上的慰藉。 他们讨论了山鲁佐德的故事对羽原的影响,认为这是一种心灵疗愈的过程吗?可能是,也可能不是……

    “讲故事”与“性爱”的联系: 慕来提出了一个有点刺激的观点,他借由羽原的感觉,感到“讲故事的行为与性行为之间存在着某些相似之处”!! 这两种行为,都需要具体身体的参与,虽然那些身体可以“不在场”,也都需要一个特定的情境和关系作为基础。乐观地看,性爱也好,讲故事也好,都可能带来某种程度的疗愈和情感上的连结。而不那么乐呵地看,性爱也好,讲故事也好,也许都会导致虚弱、导致抑郁……无论如何,慕来感到,在“性爱”和“讲故事”的关联上,有很多微妙处,但无法敞开多谈。对这个议题,可可略微露出一点装傻的姿态。

    故事顺序的影响: 可可在讨论中也提出,如果将山鲁佐德两个故事的顺序颠倒,会对故事的整体效果造成影响,可能会影响听者对故事的接受程度,甚至破坏双方之间的连结。

    孤独与连结:慕来和可可的讨论始终围绕着孤独与链接这两个主题展开。 山鲁佐德和羽原都是孤独的人,他们通过讲故事和倾听,在彼此之间建立了一种独特的连结。 而故事的结尾,羽原变身为七腮鳗,等待着猎物的出现,也暗示了这种连结的脆弱和不确定性。

    既在现实里,也在现实之外:在讨论到小说的靠后部分时,羽原说出山鲁佐德为其带来了“身处现实中,同时也让现实失效”的时间。慕来对此很感动,可可应该也认同此中的感觉。

    ……

    村上春树的这篇小说,涉及到具体个人把深藏内心的感觉和回忆加以整理的过程,借由复述和讨论,主持人慕来也说了点自己的“个人故事”。如何在说出私人感觉的时候,不让别人感到抗拒和讨厌呢?村上文章里的女人做到了这点,慕来有时候无法做到。

    慕来曾试图与朋友分享秘密,遭遇断然拒绝,这让他感到那段关系有点不对头。这段私人经历,与节目主题「讲故事与听故事的互动关系」产生了呼应。慕来建议分享个人故事时需谨慎,先试探对方是否能接纳,再决定是否分享更私密的内容。

    慕来在讨论山鲁佐德青春期行为时,表示自己也曾有过冒冒失失、蠢蠢呆呆、身不由己、自作多情的经验,虽然不涉及偷窃等行为,但可能也难以言喻、又无法清理,并与青春时代的体验连结绑定……恐怕,很多人都有类似的经历,乃至是无法成为故事的、碎裂的经历。

    慕来还提到自己不太认同某些心理治疗的派别,认为单纯的语言沟通有时反而会让问题更复杂,他更倾向于透过其他方式,例如图像等,来处理心理上的困扰。基于这个立场,在讨论文章里的男女是否通过语言讲述得到心理疗愈时,慕来的想法比较复杂。

    慕来一次次地说,讲故事的行为并非单纯一方的行为,而是需要聆听者接纳和参与的互动关系,甚至就像是“性行为”(前面已经表达过)……讲故事是“具身行为”!这个行为,让我们具体参与——既在现实里,又在现实外!

    这集虽然含有一些仿佛有点深沉的、独语的部分,但总体是以轻松的对谈方式进行的,通过小说,讨论延伸到人际关系、心理状态等议题。 节目并非提供单一解读,而是鼓励大家从不同角度思考「讲故事」与「听故事」的意义,以及人与人之间连结的可能性。

    尾声来临,慕来选定的音乐又响起。节目会在随着雷光夏的歌曲《小故事》的结束,而完全结束。